首届武汉水墨双年展是武汉美术馆于2017年创设的一个学术品牌展。武汉美术馆,作为中国国家重点美术馆之一,从开馆伊始,即积极致力于美术馆的长期学术规划与建设,其中之一就是加强水墨艺术的学术研究,以美术馆作为历史承载体对其进行深度与广度的叙述和书写,从不同学术视点来展开水墨的当代对话,为当下铺设路标,为未来留存历史。故此,举办武汉水墨双年展是谓文化中兴的事业。
首届武汉水墨双年展以“墨攻”为题,旨在揭示“水墨”作为中国这种悠久历史的绘画语言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在20世纪以来,关于这一类型的绘画艺术,展开诸多的一次又一次争论和讨论,有时是在语言层面上,有时是在政治层面上,有时是在文化身份层面上,更多时候又是以西方艺术为参照对象而引发的思考与讨论。进入21世纪,关于水墨的讨论依然争讼不断,实践与理论批评依然互为对话、甚至对抗;实践者自有行动的动力和自足性,言说者言之凿凿,不断生发新的认识、甚或退回旧有认识。
可以说,关于水墨的世纪之论,像是一次又一次的战场冲击,向着说不尽的堡垒进攻。这不仅仅是关于水墨艺术的论争,而是新的文化追求的努力,是新的自我意识的诉求,也是一场新的文化历史。本次双年展以“起(启)”“承”“转”“合”为结构,展示一个历史的流变片段,以显明水墨作为艺术的形式有其来源、有其近代之承续、有其新时期之转换,而全局视之,今天又有综合之势。
我们知道,中国绘画绵延有序,自有脉系和传统以及传承,其源起与绵绵发展不仅仅是一次又一次的时间叠加,而是反映着一代又一代的绘画递进,其实质乃是栖息在这片大地上的画家群体的一种精神存在。从“起(启)”开始,我们就看到中国绘画兴起发展的过程中,每一笔皴擦点染都寄寓了中国画家的心智、心态与情怀。他们对形式的选取与偏爱,源自这片土地滋养出的东方美学观,也由此又产生了中国历史上独有的绘画原则,如澄怀味象、气韵生动、骨法用笔、道法自然、以形写神、以神法道、万趣融其神思、穷神变、测幽微、度物象而取其真等等,无不展现了中国绘画的气质和实质。这些绘画美学主导、影响着中国绘画的千年发展,江山代有新人出,其中流变与演化时时发生,但精神面貌依然独树一帜、依然具有绘画的独立特质和语言延续性。此为,展览“起(启)”的部分是提要式地展现中国绘画的历史精神和气质,以显示出“承”与中国绘画之“起(启)”的基因联系。
到近代,中国绘画受到西洋绘画的影响,但它的实质并未改变,其格调韵味依然是中国绘画,依然承续着中国绘画的美学原则,气韵为先,神似尤佳,突出写意。“承”的概念不仅仅是体现在近代的绘画上,它体现着由古迄今的脉系关系,并且不限于一个时期或一个地域,它是整个历史进程的一种上下文关系,没有“承”,几乎不能完成历史的叙述。我们把“承”看作是历史链条的每一个环节,这种环节在今天尤为重要,它揭示出的是一种价值观和历史观,不光是一种前后关系,而且是反映了我们如何重视历史、前贤,如何看待未来与变化。“承”不是静态的延续,而是动态的完成,具有自觉性和新生性,它不是被动的接受,而是主动的再创造。“承”是一种担当和抱负,承上启下,历史责任。
历史进入当代,中国的艺术处境尤为特殊,既面对社会大变革的挑战,也应对着全球化的同质化影响,但我们又不想成为孤立主义者。在这样的情景下,“转”成为一种必然和需要,但同时也是一种选择和态度。“转”意味着一种时代驱动力所导致的变革,“转”于是应时而起,顺应变革;“转”是一种新的方向,但同时意味着风险和实验,所谓转折并非一帆风顺,但历史又常常留给“转”以空间,得以创生新路。“起(启)”是新生,破土而兴;“承”是延展,鼎力而为;“转”乃趋势,顺势向前。因此,中国水墨绘画在当代的“转”是一种历史的选择和必然,也是实验性地走向广阔领域,突破既有题材,视为“转”;实验新的可能性,可为“转”;发掘新旨趣,“转”有来历。中国水墨绘画是笔锋一转,画面奇谲立现;同样,应时代大势,水墨绘画当有“转”的契机。在这样的大势下,水墨的“转”可以各自言说和表述,并不定于一尊,唯有多向的“转”才有生机和希望,绝非是单一的“转”,特别是冲破体制的“转”,才是历史的功德和新的创造。“转”的结果是我们又得以重新水墨绘画历史,得以重新看待并规划我们的当代艺术。这就是“合”的动势。
武汉水墨双年展作为一项持久的学术事业,将应对一系列水墨在今天的课题和选项,本次首届展要解决的是水墨的语言脉系的延展以及它的若干表现,而它也将未来的双年展将回应那些扩展边界的水墨实践。
故此,首届武汉水墨双年展的主题和任务是重新开启讨论与反思中国水墨艺术实践的一个契机,它必然要对不同现象进行梳理和研究,也重新呈现水墨自身的本体论意义。它不可能在一次双年展中完成,它也不可能终极完成,因为关于水墨是需要在实践中打破一个又一个被历史化、被规训化、被模式化的思维及其话语,也需要冲破诸多体制对艺术的遮蔽和阻碍,如水墨绘画与西方艺术的对比、水墨创作体制与社会开放性的对抗、水墨的传统与当代的新艺术理念的关系、水墨的延续性与自我反省的必要性、水墨并非狭隘的民族主义所有与国际化、水墨与世界艺术史书写、水墨的边界与新观念介入,等等。面对水墨,既要有珍惜与呵护它的爱心,也要清醒地看到它的僵化与恶化的事实。有志者不光是以水墨为职业,更是要以水墨为人生的精神信仰,展示出新的人生价值。它的视野也将纵观水墨的分分合合、是是非非,但它不变的是关切水墨的发展和历史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