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态——论沈爱其的自我状态与墨像形态
谢蕊
沈爱其的心境豁达、思想深邃一直令人钦羡。其山水自成一家,而其“大鸟系列”也往往使人心生向往,追求自由无碍的人生境界: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庄子·逍遥游》)
一.大鹏之拙
庄子文中的“鹏”蓄力展翅,虽说只是神话中的鸟兽,但象征着得到大道的有灵之物。在沈爱其的作品中,“大鸟”的神态抑或老成、呆滞,抑或舒心、安然,大多以静处沉思状示人。其夸张的比例与现实中的鸟形成了对比张力,使观赏变得更具有戏剧性;羽毛则由浓墨囫囵而成,增强了自我、真率的个性。
傅山在《训子帖》中有云“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的美学论述,沈爱其的画恰巧可以为此语作注脚。其大鸟之拙,以高古奇拙之态排斥着精细、迎合之巧,完全是画家沉浸于封闭的形式系统中自发而成的心象,不具有任何可以比对的作品。如《老气》(2003年作)、《自在态》(2010年作)等“大鸟”作品中表现出的空寂和宁静,给人以厚重、丑拙的感觉,形成了大鸟系列的古拙奇特、劲拔荒率的艺术风格。同样,这种气质也在其山水画中有所体现,用山石树木荒拙苍老的筋骨之美,勾画出作者思维中自然、宇宙状态。
二.思维之敏
感性是一种隐秘的感知力,甚至是对危机的感知,所以它可谓“智慧”。沈爱其用他并不开放的世界体悟自然的能量汇集与变化,在隐秘感知力的催发下,将所思所悟以点、线、墨的形式表述出来。画家徘徊于理性意念与非控制情感之间,也容纳不期而遇的偶然性效果,而画家的控制能力又能把这种偶然性限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
大胆粗犷的运笔用墨,迫使观者去关注作品中的形式、气韵——绘画艺术本身。山水画在他的笔下因此成为一种用气势酣畅表现宇宙万物的艺术,这样的表现力不来自理性的刻画,而是沈爱其用思维勾连着万事万物的灵性。打破自然形象的粗犷强健的笔画立刻牵动了观者的视线,笔画的反复穿插盘绕带给观者以丰富的视觉体验。这些线条尽兴地表现了画家的内在世界。画面宽广、静谧、清澄,墨迹浓厚、大气磅礴,流露着朴素的感动,即从心出发粉碎一切陈规俗套获得心性的自由。
三.混沌大气
沈爱其笑称别人“泼墨”,自己“泼气”。其绘画如书法形式,在纠缠的线条与平衡圆满的结构中荡气回肠。形式感“前卫”的沈爱其,在思想诉求上却是原初而无瑕的,这种原初性来自宇宙广博的混沌之气。在“采气”过程中,沈爱其时常流露出解衣磅礴之势,甚至会站在纸上,甩开大笔,抓住那稍纵即逝的灵感。人气、山气就在此消彼长中获取平衡,大自然之气无法停止流动也是平衡的必要条件,如沈爱其的山水盘绕中始终充溢着缓行的气,这种状态即是自然之常态。
沈老潜心于“自我精神”的创作,而不论何种形态,宇宙广博的混沌之气都始终回旋在其丈匹巨作又或斗尺寸作之上。正如老子《道德经》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这山水间的混沌是沈爱其的另一个审美特征,其原初、质拙的气质深深吸引着观者。在其超越再现——超越情感——超越空间的宇宙思维中,运笔疾走,翻转自如,流畅飞动如从胸中倾泻而出,最后汇聚在画作之上的便是这混沌大气。
《庄子·逍遥游》最后为我们总结道:“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一个画家用自己的人生和创作得到了人们珍视的浪漫自在,一生从未被功名所绊。在艺术理想与现实之间发生冲突时,沈爱其以山水作为自己对生命哲学思考的载体,用一颗自然之子的童心,澄明地体察道德准则、人类状态等问题,进行着他对自然、宇宙、生命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