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2月22日清晨,写给肖丰在武汉美术馆的个展
吴洪亮
在北京下雪,武汉下雨的日子里接到武汉美术馆的邀约,为艺术家、华中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院长肖丰先生即将举办的个展写点东西,要求截稿的时间是2012年12月20日。看到这个时间的节点,不知他们是真的无意,还是真的故意,希望我在玛雅人预测的世界末日—2012年12月21日的前一天完稿。终于,21日之前没能完成文章,世界也没能结束,冬至日的一场雪后,北京22日清晨的阳光仿佛更为灿烂了些。世界或许有终点,时间或许也可以有尽头,对于终极问题的拷问,或许是无限的。当然,也许根本就没什么终极问题,但思考的过程恐怕永远是一个有知识与责任人的宿命。世界今天没能灭亡,千年的预言成为了笑谈,但没有经过这个时间的临界点,谁又能知道呢?
说这么多,其实是想对应肖丰先生即将出版的一本书,名为《温和而独行——一个现代知识分子三十年艺术创作的自我审查》以及现在悬于湖北美术馆展厅中的一张画《中国魅影—2011年武昌桂子山152号校区与洪山549号禅寺NO.1》。书是肖丰三十年个人旅程与个人艺术创作的断代史梳理,而所有这三十年的思考我想是可以从那张既有闪光灯的冷艳又有斜阳温暖的组画中找到些许信息的。学校与庙堂都是培养精神诉求的地方,它们客观地被放在一起,作者应该是有所指的。而前面谈到世界末日的分析,想试图用语言模拟肖丰艺术创作时思考过程的一瞬,不过是一种假设。
下面,我想接着进行假设化的推测。用“假设”,首先因为我对肖丰院长的了解并不多,仅仅是通过展览中、画册中的作品,见面只是因为我策划的展览到武汉以及受邀到华师讲课,虽然聊得投缘但还说不上熟悉。只是知道每每有关于湖北、武汉的展览都可以看到他的作品,由于形象清晰,易于识别,故印象深刻。甚至包括刚刚在湖北美术馆开展的具有地方美术通史性的展览“百年纵横”中,也有幸读到了肖丰的早期作品。无论怎样,这些片段式的信息,给了我完成这篇文字游戏的素材。其次,一个写字的人揣测艺术家创作状态时,常常会被耻笑。因为艺术家的出发点和评论者根本就可能是南辕北辙,我的方法是我接收到了什么,我就说什么,让主观真实去影响客观真实吧。总之,肖丰先生三十年的思考或许是个好题目,给了我假设的兴趣。假设1:肖丰是一位善于运用理性分析进行创作的艺术家,也是个表面轻松实际严谨,对自己有些苛刻的艺术家。虽然他拥有很好的直感,但表现在作品中,我感觉是分析大于直觉,这也更符合他作为思辨型的当代艺术家以及美术学院院长的要求,综合而要颇具执行力。回望肖丰的艺术旅程,我们会看到除了他在1988年的《自画像》中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少许不羁之外,哪怕是在早年的《张力》中,那些“点子”都是经过认真经营的。更不用说对旷野的分析后所建构的《风化的焦虑》,对“远古”与“禅”略显疏离的关注,以及《中国光影》系列作品中散出的简单及温暖的厚度。因此,画布一直是肖丰的实验室,其中既有物理的碰撞,也有化学的反应,更具有实证式的画面效果,使观者的眼睛不能轻易的逃脱。这是否与他曾经在德国学习有关,但至少可以作为一个佐证放在那里。
假设2:对于一个喜欢思考问题的知识分子来说,社会的变迁不过是他研究或者表达的素材与背景,他的创作与世界同步抑或保持距离,无所谓巧合或者是刻意。作为今天已走入中国艺术中坚力量的“60后”艺术家,他们的人生经历正好跨越了20世纪下半叶最为“发酵”的30年。每个人仿佛都被裹挟在时代中,每个阶段都是重要的一个槛儿。肖丰是幸运的,他顺利考上大学,他生活在“新潮美术”活性十足的武汉,顺潮流而动或许是最好的选择。而他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创作上的所谓逃离,是对艺术发展方向的一次“预判”,回到这片土地、回到今天艺术概念的前史中寻找力量,肖丰做得理由充分而平静。他留在了学校,与热闹的艺术漩涡保持着距离;他读博士,从景德镇的瓷器渗出的些许信息中重读历史;他当美术学院的院长,建构着一个年轻教师艺术家的群体。因此,肖丰与今天艺术的关系是他在那里,又不在那里,他不是最热闹的那一个,但你又不能忽视他确实的存在。因为,所有的探索工作他都做过了,触角的丰富性,使我们对这样一个具有实验精神的学院艺术家难以分类。在画布上驰骋之外,我们也可看到他的装置甚至行为的创作,无论蒙着眼睛的读者还是在东湖逐渐融化的冰塔。一贯的创作特点是作品从创作前期就注入的思考深埋在作品中,可以放在所发生时间的刻度里去理解,也可以拉出来放在任何时间、地点单独呈现,同样值得关注。这大概就是思考型艺术家的长处,作品不是依靠一种潮流或者一时的热情为基本支撑,或许也就不会太快的被时间风化掉,被眼睛消费掉。
因此,我们在开始假设3时,要回到那本书和那幅画。或许因为在综合大学,美术是相对边缘的学科,给了肖丰老师更多的自由度。他实验性的创作被宽容的理解与自由的生长。这当然是一种猜测,但“温和而独行”这个题目,给我的信息是他不用强烈地抗争就已经可以“独行”于一个体系之中,这是需要些本领的。《中国魅影·2011年武昌桂子山152号校园与洪山549号禅寺No.1》或许是《中国光影》之后,具有后现代思维的延续,并置、构成、对比,然后混合。其味道很象香港的一种下午茶,叫鸳鸯茶,既有咖啡,又有红茶,其作用是颇具分量的。这种茶温温柔柔的一杯下肚,可一直让你精神到凌晨3点。这就是我理解的肖丰院长的这本书以及这张画。思想的自由、表达的自由与他温和外表与独行的精神放在一起,除了艺术的力量之外,更有些学术甚至社会意义。人良性的存在,创作良性的演进,甚至良性的借用学院平台建构着有个性的教师群以及后辈的艺术从业者。这是我到华师与大家座谈以及做讲座时体会到的肖丰和他的团队。肖丰不是一个人,他在学院激活着自己的艺术生态。这里想多说两句题外话,几次来湖北、来武汉感受到艺术创作的新鲜气息,包括武汉两个美术馆的推波助澜,酝酿着“八五新潮”之后,武汉艺术又一轮热点的生成。作为与武汉有缘之人,希望这个预感不是假设而能化为现实。
今天世界末日没有来临,冬日暖暖的阳光笼罩着温和的独行者,愿肖丰先生理性的思考与创作继续!
吴洪亮